速度现代性叙事话语的三重建构(4)
本雅明也表现出对转瞬即逝的现代生活的关注,他在游荡于都市中的闲逛者身上发现了一种全新的感受,并将之称为“震惊”的现代性体验。波德莱尔在诗歌《旅行》中喟叹:“真可怕!我们就像跳着圆舞的陀螺/和跳跃的球;甚至当我们进入睡乡,/好奇心也使我们辗转而饱受折磨,/仿佛残酷的天使在不断鞭打太阳。”?本雅明在分析其诗句时写道:死亡是闲逛者的最后一次旅行,其目标是“新奇”。现代人对新奇的追逐,带来了物质生产与生活节奏的不断加速。闲逛者在人群流动的巴黎街头,在充满着商品的拱廊街和博览会中游荡,不断变换的景观让人无暇细嚼。在感知模式的转变中,传统的经验在快速裂变的现代生活中丧失了现实意义,取而代之的是接踵而至的震惊体验。现代人在快速模式中经历着丰富的物质体验,但也遭遇了日常生活中连续性经验的匮乏。本雅明延续了齐美尔对现代都市印象的关注,他以“文学蒙太奇”的方式捕捉着现代生活中的碎片,并试图寻求一条弥赛亚式的审美救赎之路。
本雅明以辩证的眼光看待现代艺术的一系列变革。他在审视现代艺术时发现,不同于手工复制,以摄影为代表的技术复制的速度被大大加快了,同时所复制的形象较之过去也更为精确。此外,复制的摹本还能够得到随时随地的展示,打破了传统艺术品的时空限制。在机械复制时代,艺术品得以从宗教礼仪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传统艺术的膜拜价值被展示价值取代,从而实现了对艺术的解放。然而,机械复制技术使艺术失去了古典的“灵韵”,即一种展现艺术品原真性的“即时即地性”在现代艺术中消逝了。在这个被本雅明称为“艺术的裂变时代”,古典艺术正在走向终结。对于此,本雅明的态度是矛盾的。一方面,他受到法兰克福学派精英主义的影响,因而对传统艺术中“灵韵”的消逝感到惋惜?;另一方面又热烈地拥护布莱希特所提倡的适应革命目的的技术艺术。本雅明认为波德莱尔的诗歌是一种典型的现代艺术,其展现了一种现代人的惊颤经验。本雅明提出震惊经验构成了波德莱尔艺术作品的核心,并属于对其人格有决定意义的重要经验之列。?在机械复制时代,其独有的“震惊”审美形态展现了现代社会质的变迁,惊颤的突发性与瞬时性使得现代艺术的意义并非一目了然。诗人的情感体验在新奇意象的隐喻中发酵,等待读者的思索与消化。波德莱尔式的“隐喻”是本雅明所推崇的,在传统的灵韵艺术与现代的机械复制艺术之外的第三种美学方式。
齐美尔和本雅明将速度体验融入美学理论的构架之中,未来主义则在艺术实践中将对速度的审美追求演绎到了极致,掀起了一场激进的艺术革命。马里内蒂在《未来主义宣言》写道:“时间和空间已于昨天死去。我们已经生活在绝对之中,因为我们创造了永恒的、无所不在的速度。”?他赞美速度所具有的强大力量,呼吁人们崇拜进步的激情,宣称世界之美已经被一种新形式的美所丰富——速度之美。未来主义诗人书写了大量以快速运转的机器、飞速奔驰的汽车、极速翱翔的飞机等快速运动中的事物为主题的诗歌。未来主义画派同样致力于表现这种现代生活的漩涡,他们热衷于通过斜行的线、旋转的圈、尖锐的角以及热烈的色彩来表现事物,展现现代生活的喧嚣与躁动。未来主义者们热爱的生活是动态的、喧闹的、热烈的,他们主张以现代机器文明、速度、力量甚至战争为创作对象,通过艺术形式再现动力的感觉、物体的节奏和速度的动感。然而,他们对艺术传统的彻底摒弃,以及反理性主张都走向了某种极端。他们甚至认为战争是艺术最终极的形式,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内对意大利法西斯主义公然表示支持。本雅明曾对未来主义所歌颂的“战争美学”表示出愤怒,并极力批判法西斯政权试图将政治美学化的方案。
在审美现代性的语境中,宗教世界观的土崩瓦解使得艺术承担起了审美救赎的功能。在审美叙事中,现代艺术通过对短暂体验的审美表达来寻求一种审美救赎的可能。波德莱尔、齐美尔和本雅明都对都市中的速度感表现出关注,并对现代生活中的碎片化体验进行了审美反思。波德莱尔通过现代艺术的“瞬间与永恒”来实现对转瞬即逝的现代时间的反思。本雅明则试图通过现实碎片中指向宗教神学的弥赛亚时间来打破历史进步的时间观。如果说速度是一种新的社会力量,那么短暂性就是在心理上和它相辅相成的另一面。速度的审美叙事话语从心理主义的角度出发,对现代生活中的速度体验进行反思,旨在以一种审美的方式来反思速度生存下的现代性困境。现代艺术通过审美时间观的建构来反抗直线进步的现代时间观念,实现了对现代文明和生存困境的审美批判与救赎。
文章来源:《海洋技术学报》 网址: http://www.hyjsxb.cn/qikandaodu/2021/0611/51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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